08
孟瓊的春
蘇軾說春是“蔞蒿滿地蘆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時”,韓愈說“天街小雨潤如酥,草色遙看近卻無”,高鼎吟誦著“草長鶯飛二月天,拂堤楊柳醉春煙”,白居易又看見了“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這些詩人的筆下,春是那么充滿新意,讓人沉醉。
相比往年,今年孟瓊的春天來得著實有些遲。孟瓊村是左貢縣城所在地旺達鎮的一個行政村,有景色宜人的大片樹林,是縣城居民過林卡、耍壩子的重要場所。
臨近四月,孟瓊村里,一條蜿蜒的河溝周圍仍是寂寞的冬日景象,只有水流仿佛意識到春天來了。它們開始躁動起來,溝里不時冒出小水泡。臨近河岸,有三兩顆抗寒植物開始吐出綠意,昭示著這里的春天即將來到。
仿佛一夜之間,溝里的水開始雀躍起來,輕輕親吻著河岸和岸邊的植物。溝邊的草地里,冒出了許多嫩綠的小芽。遠遠看去,一片片淡淡的鵝黃,煞是喜人。讓你忍不住想去摸摸它、聞聞它,卻不忍心走近破壞它。
▲溪流淙淙,萬物復蘇。
時間靜悄悄地溜走,又到周末,約上三五好友想去散散步,一個不留意又到了孟瓊。天??!這還是幾天前的孟瓊嗎?短短幾日不見,它已經披上了厚厚的綠衣。河岸邊的草地上已經覆蓋了一層又一層綠油油、軟綿綿的青草,讓人不由得想到里面去打幾個滾兒。溝里的水更加歡騰,帶著從上游融化而來的雪水,它們的氣勢更盛,不停地歡唱著流向更遠的地方。
河岸邊的紅柳長出了新鮮的枝葉,隨著微風緩緩擺動身體,像嬌羞的少女在迎風舞蹈。蒲公英、車前草以及不知名的野花野草也都競相從土里鉆了出來,爭先恐后地要向遠道而來的人們展示它們的風采。
孟瓊的林卡里也升起了炊煙,在正午暖洋洋的光照里,小孩子們在草地里嬉鬧、打滾、賽跑……大人們臉上帶著笑意,看著他們,不時發出“小心點”“別亂跑”“快回來”之類的喊話。大人們除了忙著照看小孩子以外,也找到了自己的樂趣,三五好友一起喝著飲料、啤酒,吃著美食,暢談生活的美好。裊裊炊煙里,大家輕松而愜意,在這暖暖的陽光下卸去一身疲憊。
太陽就在不經意間偷偷逃走了,只留下長長的紅尾巴和一個只能遠遠看見的紅腦袋。玩鬧的孩子和談天的大人也紛紛躲進了帳篷,收拾好自己的物品準備回家。隨著夜幕降臨,孟瓊漸漸安靜了下來。那些水、樹、草,似乎也都睡著了,好像是在積蓄力量,等著明日造訪它們的客人。
孟瓊的春天短暫卻又美好,不是萬紫千紅卻打動人心。更重要的是,它已成為左貢縣居民的一處精神家園。
本文作者:邵娟,系左貢縣中學語文教師)
|東達村“耍壩子”|
8月的一天晌午,我們一家三口登上綽號為“羚羊哥哥”的綠皮越野車,約上李叔叔一家,一路向西,前往東達村的牛麗橋邊“耍壩子”。
離開縣城,沿著蜿蜒曲折的東達溝前行。遠處,幾戶稀疏的藏式民居,背后還有山丘和密林。這便是我們的目的地。約莫三刻鐘的車程后,越野車停在橋邊的石灘上。驕陽似火,四處毫無遮攔。在我雙腳落地的瞬間,搶過阿爸的墨鏡帶上,打點物品,左提右扛,一行8人聲勢浩蕩地踏上了旅途。
以旁臨溪水、樹木環圍之處為據點,我們“占地為王”。公路邊與據點的風景相差甚異。據點周圍的溪水透亮純凈,綠蔭、白云幾乎完整地映在水面。不遠處,溪流變窄,溪水仿佛飛奔的野馬,一路歡騰,向遠處流去……
大家把野餐布覆蓋在低淺不齊的花草上,四周鋪上卡墊,整齊劃一地盤腿,坐在卡墊上,吃吃喝喝。大家用藏漢雙語談論大自然的奧秘,拉扯家長里短,笑聲隨著溪流遠去。
一刻鐘后,第一輪午餐結束,大家起身去四處轉悠。我從美味中抽出身來,抬眼望見小溪對面有幾頭牦牛在水邊徘徊。小溪的這邊,兩個小孩試圖踩著溪水中零星的石塊,蹦到對岸。我注視著他倆滑稽的姿勢,覺得對岸肯定有趣,便起身回到公路邊的小橋,繞到小溪對岸。
和阿爸繞過小橋,穿過牛群,越過雜草,阿爸蹲在幾株茂密的刺籠后面搗鼓著什么。我湊上前去,他手里正拿著彎彎曲曲的什么東西,土黃色、條形狀根塊。阿爸說這是藏黃連,用來清熱解毒,瀉火效果極好。接著,阿爸把我拉到各個草叢堆旁,指著那根底部偏紫、尖上葉子分三片的植株,說這是當歸,用來補血活血,一般熬湯時可以放幾根。然后,又發現了一株細長的莖葉,白色的小花連著葉子,阿爸說是黃精,又叫老虎姜,具有補氣養陰的功效。
聽著阿爸的介紹,我在這些看似雜草、實則價值極高的草叢中躥來躥去,當然也順便挖了幾根。阿爸說,大自然的饋贈,給予了我們生活的需要,采挖夠用就好,不能貪心。
逆著溪水往上走,穿過草叢,視野開闊了許多。平坦的原野上,山花爛漫。李叔叔一家人,此刻正享受著專屬他們的幸福。
我靜悄悄地從他們背后繞過,前面有座簡陋的小木橋。小木橋不知經歷了多少年的風吹雨淋,看似已經腐朽,實則還能通行。當牛羊、行人從上面經過,讓它顯得格外滄桑。
走過小橋,微風拂過臉頰。合上雙眼,用耳聆聽:溪水與石頭的打鬧聲;亂花與小草的歡笑聲;微風與樹葉的擊掌聲。睜開眼,望見眼前的山丘上有一棟陳舊的屋舍,隱約有一位捻著佛珠的老人,盯著山坡上吃草的牛羊。我又將目光轉向牛群:兩三頭牛在斜坡上追逐打鬧,不時露出它們的大板牙;還有一兩頭在岸邊安靜地咀嚼食物。
為了不打擾它們愜意的生活,我鉆進一旁低矮的樹叢,艱難地在這疏條交映的叢林中尋找出口。腳下的泥土常年被溪水侵蝕著,稀疏的腳印深深地烙在上面,不時冒出幾株鮮花嫩葉包圍著你,帶刺樹枝上郁郁蔥蔥的葉子更是調皮,總想把你留住。突然,“羚羊哥哥”從對面的樹叢中鉆出來,可狹窄的通道只能容下一人??匆娢?,“羚羊哥哥”只好退回叢林,我也順利地穿過叢林爬到半山腰。
幾番周折后,我坐在一塊巖石上俯瞰山腳??烧媸恰皶斄杞^頂,一覽眾山小?!边h處,有一對年齡相仿的姐弟,在圍欄里割草喂牛,短袖外露出黝黑的皮膚。烈日炎炎下,他們辛勤的汗水顯得格外耀眼。
小憩之后,我們轉身走向深處密林。幾乎每棵大樹下,都有菌子。阿爸、阿媽正在撿菌子,人手一個大口袋,我也加入其中。有呈灰色、比較大的虎掌菌,面坨狀的牛肚菌,像羊肚一樣的羊肚菌,以及蘑菇狀的見水青。收獲滿滿,我們回到了據點。
午后的陽光透過樹葉間的空隙,斑斑點點,印在身上。溫和的清風再次吹起溪水,聽著流水與樹葉的交響樂,我躺在卡墊上,做起了倦夢。
夜幕悄然降臨,回家了。我知道今后的夢里,一定會出現美麗的東達村。
(本文作者:蘇博爾甘,系左貢縣中學初三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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