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李晉孝
1931年9月5日出生于河南省方城縣獨樹鎮。1948年,成為國民黨第2軍第9師工兵營四連的一名普通戰士。1949年底,李晉孝與戰士們起義,被編入二野18軍52師工兵連。1950年1月1日,被編入18軍第53師工兵連,擔任文書工作。同年,在四川樂山參加18軍進藏誓師大會。5月,隨53師主力部隊在川西剿匪,并隨部隊向西藏挺進。1950年6月,參加53師工兵連,在折多山架便橋十多座,保障了18軍將士的順利通行。1950年8月,在巴塘巴蜀河學習劃牛皮船,為18軍搶渡金沙江做準備。因表現優異,榮立三等功。1950年11月至1951年7月,在西藏芒康學習藏語,派遣至珞渝工作隊擔任翻譯工作。1950年9月,調至波密達興工作組擔任翻譯。1952年7月,被派往珞渝工作組擔任翻譯。1954年8月,調回波密工委瓊多宗工作。1955年,因優秀的藏漢文翻譯能力,被調至分工委辦事處。1957年10月,調至咸陽西藏公學(現西藏民院)擔任班主任。1961年3月,調入拉薩市人民政府軍管會,擔任秘書、翻譯。1971年,調至拉薩市城關區革委會辦事組從事民政工作。1975年,調至西藏人民出版社,擔任文字翻譯工作。1978年,調任至西藏自治區政府辦公廳檔案館。1983年,調至西藏自治區政協文史科辦公室,任翻譯主任。1988年,退休,現居成都市金牛區。
1942年,河南的天空陰云密布,戰亂和饑荒的陰霾折磨著中原大地善良的人民。在日寇的一場轟炸中,11歲的李晉孝父母雙亡,淪落成為形單影只的孤兒,不得不寄人籬下,投靠在國民黨部隊里就職的叔叔。在轟轟烈烈的解放浪潮中,李晉孝跟著部隊起義,轉變了身份,光榮成為一名18軍53師工兵連文書。
回首往事,他深情地說:“這是政治立場的轉變。從前年幼無知,為剝削階級賣命,到解放軍這邊后,開始為人民服務。這是我人生的轉折,命運從此翻轉過來。”后來,李晉孝跟隨18軍進軍西藏,從此與雪域高原結緣。
雖然時過境遷,可是在李晉孝心中,進軍西藏的艱辛歷程永遠都不會被歲月抹去痕跡。
1950年3月4日,18軍在樂山舉行了進軍西藏誓師大會。那一天,官兵們發出豪邁的誓言:一定把五星紅旗插上世界屋脊,把光明和幸福送給西藏。1950年3月29日,進藏大軍吹響了進軍號角。
青年李晉孝
要進藏,先修路。18軍將士一邊修路,一邊剿匪。“那真是一段極其艱苦又異常危險的歲月?!崩顣x孝感慨地講述起那一段令人難以忘懷的經歷。
為了打通進藏天路,李晉孝和工兵連的戰士們夜以繼日地在折多山拉大鋸、扛木料,修路架橋,為騾馬運輸、人員通行開辟道路?!芭c那些筑路先鋒相比,我們還不算最辛苦的。”
據資料記載,18軍將士為了開通進藏生命通道,在川藏公路的許多地方,用繩索拴著身子在懸崖上開路,付出了令人難以想象的犧牲和努力。今天,沿著川藏公路前行,萬仞絕壁上依稀可見當年18軍將士用來攀巖鑿路的鉚釘和木樁。在人跡罕至的亙古荒原、高寒凍土地帶,將士們硬是用最原始的工具,打通了10多座高山,跨越了金沙江、瀾滄江、怒江等天險湍流,征服了冰川、沼澤、密林、泥石流等無數障礙,完成了修筑川藏公路這一世界公路史上的空前壯舉。
天路72拐
“哎,是誰幫我們修公路?是誰幫我們架橋梁?是親人解放軍,是救星共產黨……”這首傳唱大江南北的《洗衣歌》,正是對進藏將士修路建橋的真實寫照。
通過工兵營的歷練,李晉孝深刻認識到,這支人民解放軍與國民黨反動派的軍隊完全不一樣,18軍是真正為人民服務的、為西藏各族群眾著想的,進而真正完成了政治立場的轉變。
“過了折多山,我們兵分兩路,北路從甘孜進藏,南路從康定、巴塘進藏。我走的是南線?!崩顣x孝說。
到了康定、巴塘,由于交通問題,糧食補給嚴重不足,李晉孝和戰友們只得勒緊褲帶度糧荒。在途中,18軍將士不論風霜雪雨,都恪守進藏守則,不擾民,不拿群眾一針一線,不給群眾增加任何負擔。
“本來有飛機可以空投糧食,但空投很難實施?!苯夥胖?,我軍飛行經驗欠缺,在高原飛行領域幾乎是空白。再加上高原山區氣候變化劇烈,空投區又恰恰處在雷電雨區之中,飛機難以通行。
“在康定,好不容易實施空投后,大米等物資從高空砸在石頭上,米袋撞碎,大米便灑落一地?!?/p>
許多年后,李晉孝還記得跟隨戰友撿米粒的情景:大家忍受著高原反應帶來的頭暈氣喘,興高采烈地把滿地的大米一粒一粒地撿起來,一一清洗干凈,就像撿到寶貝一樣。
空投后,大米掉落一地
即使吃不飽肚子,李晉孝和戰友們仍舊不覺得苦,滿懷自豪地向西行軍。仿佛每名將士心里都有一盞高懸的明燈,在支撐著他們前行,直到黎明曙光的出現。李晉孝回憶起當年那段經歷時說:“反正就是爬山,經過大雪山、小雪山,感覺自己爬了數不清的山……”
李晉孝的感受并非個例,流行歌曲《青藏高原》也是這樣唱的:“我看見一座座山一座座山川,一座座山川相連,呀啦索,那就是青藏高原……”
一路走下來,憑借著戰友之間的互幫互助,李晉孝成功地抵達了巴塘。這時正是昌都戰役前夕,為了做好渡江訓練,他和戰友開始進行高強度的劃牛皮船訓練。
牛皮船
“參加訓練的不光有連隊的人,還有勤雜、文書。在湍急的河流中,能夠成功沖過一個個浪,才算過關?!?/p>
有一次,李晉孝在訓練中被激流沖翻了牛皮船,被沖出幾十米,嘴里灌進好多冰冷苦澀的河水。那一刻,他想起父母的死亡,絕望而又無奈,恐懼迅速蔓延。性命垂危之際,戰友的救生橡皮船及時趕來,救他上岸,才逃過一劫。他曾笑著自嘲:“我的命賤,閻王爺不收我?!?/p>
關于昌都戰役前夕的渡江作戰訓練,《苗丕一回憶錄》中是這樣寫的:“為準備渡江作戰,先遣隊派出一個連在朱巴龍(今昌都市芒康縣竹巴龍鄉境內)建造木船。竹巴龍為金沙江東岸渡口,原有舊船兩只。一連在附近山上伐木,運到河邊,在當地木工協助下,半月時間造出一只木船,可乘坐50人。但造船位置選擇不當,受到江對岸的藏軍火力封鎖,船拉不到安全地點。8月底,工兵連到巴塘,練習操船技術,并另造較小的木船或牛皮船。又經過月余時間的努力,建造出大木船3只,每只可乘坐50人;小牛皮船40只,每只可乘坐2人。總計一次可渡400人。但不幸的是,工兵連在演習渡船時,翻了一只牛皮船,6人落水,2人淹亡。這讓我明白,部隊渡江工具須以木船為主,并要有安全保障措施?!?/p>
李晉孝與珞渝工作組的戰友合影
昌都戰役前夜,部隊命令戰士們緊急集合,開始夜間偷渡金沙江。為了避免敵方發現我軍進軍路線,工兵連夜間奮戰,承擔起在偏僻的河段用牛皮船、木船運送戰士和物資的職責。上級有要求,渡河不能點明火,大家只能摸索著渡河。
牛皮船、木船又笨又重,運輸方式原始而危險,運力有限。一些小戰士不堪重負,小聲地哭了起來。戰事迫在眉睫,大家又不敢有絲毫懈怠,更不能發出聲響?!盀榱藫寱r間,累了也不能休息。”李晉孝總是笑著說,“牛皮船、木船為昌都戰役的勝利立下了汗馬功勞,功勛章上應該記它一筆?!?/p>
04
攻克藏語進珞渝
昌都戰役后,為了更好地宣講《十七條協議》,18軍首先要解決的便是“舌頭問題”,鼓勵將士們努力學習藏語,攻克語言難關。
這一時期,李晉孝被抽調到53師藏訓隊學習藏文。經過半年時間的突擊學習,因成績優異,與其他3位戰友被大家調侃為“四大噶倫”。
18軍規定,每名將士每天要學習藏語文達到一至一個半小時。這是制度,也是紀律。最初,李晉孝從一句藏語都聽不懂、說不出,到后來能順暢地與藏族群眾交流,是因為他比別人下了更多的工夫。
有一次,藏訓隊的成員在雪地里長途進軍,大家都患上了不同程度的雪盲癥。李晉孝和戰友們只得采用樹枝牽引的方法,一個牽著一個,一步一個腳印地走。為了減輕雪盲造成的傷害,他們用鍋灰抹在眼睛上,摸索著走出滿是皚皚白雪的邦達草原。
18軍戰士過雪山
波密分工委成立后,李晉孝赴波密、達興、珞渝工作組擔任翻譯工作。工作組下到地方,深入群眾宣講《十七條協議》。他知道,只有學會藏語,才能真正走進西藏,走進藏族同胞的心里。
珞渝地區山高路險、鳥獸罕見,天氣變化無常。在艱險的山路,稍有不慎便會滑落到雅魯藏布江里。因為工作組的進駐,拉開了中國人民解放軍首次進軍珞渝的序幕,捍衛了祖國領土完整。
珞渝地區位于門隅地區與察隅地區之間,是中國少數民族珞巴族主要聚居區。1952年6月,時任珞渝工作組組長、黨組書記和軍事代表的連有祥同志率領李晉孝等同志進駐白馬崗,開始了珞渝新時代。
如今的珞渝地區
在波密、達興工作的歲月里,李晉孝和戰友再次度過了一段艱辛的歲月?!拔ㄒ豢梢猿漯嚨氖澄镆廊皇囚佤?。每人每天3錢酥油,連糌粑的數量都是不夠的。偶爾能找到些冬莧菜,就用水和著糌粑一起吃。一天只吃2頓,每天都在饑餓中度過。”
為了解決照明和燃料問題,李晉孝還跟戰友一起漫山遍野地去尋找松木油和柴火。沒有干柴,就燒濕柴?!皾癫竦臒熀艽?,熏得人睜不開眼……那時候的條件真艱苦?!?/p>
波密和墨脫的旱螞蟥是出了名的。螞蟥嗜好是吸人畜的血液,要想開展工作,李晉孝就必須經常闖螞蟥區。“螞蟥最初只有一根針那么細,它會不知不覺地落在人身上,見縫就鉆,用吸盤緊緊地吸附在身體上,吸食血液的同時還分泌使人麻痹的液體,讓人沒有知覺,等到你發現它時,它的體積已經變成了成年人手指般粗細,令人發憷!”他繪聲繪色地講述。
在這樣艱苦的歲月中,李晉孝一行人依然不忘初心、恪守紀律,與西藏各族群眾建立起血濃于水的深厚感情。
“文革”期間,李晉孝因出身不好,遭受了一些磨難,妻子也不幸去世。他好不容易才將3個孩子拉扯成人,十分艱辛。
人的一生,往往會有許多坎坎坷坷、悲歡離合。面對人生苦難,他一直都保持陽光心態,相信黑暗終將過去,萬事盡頭終將如意。
“當年,哪怕條件再艱苦,我也滿腦子想的是堅決完成任務、爭取立功。能夠加入18軍這個大家庭,成為一名人民解放軍戰士,我感到光榮而自豪!”說這句話的時候,李晉孝滄桑的雙眼依然熠熠生輝。
(本文由蕭清2019年5月、2021年5月采訪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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