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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市新津區黃鶴大道附近的純陽觀公園、原西藏軍區新津78醫院舊址,與中國人民解放軍第18軍息息相關,與西藏離退休干部職工也有不少前世今生的情緣。
1950年4月初,因西進尚有匪患、糧食補給不足,18軍軍直機關和所屬各家屬區隊、隨軍學校(衛校)等單位陸續進駐純陽觀。次年6月,隨著《十七條協議》的簽訂,18軍軍直機關全部離開新津,經甘孜、昌都抵達拉薩。18軍軍直機關和隨軍單位走后,18軍部分團以上干部家屬和子女等人員留在新津,新津就此成為留守基地。1952年2月10日西藏軍區成立,18軍番號撤銷,新津留守基地歸屬西藏軍區駐川辦事處代管,新津留守兒童寄養處人員遷轉至大邑縣唐場鎮西藏軍區保育院。
新津,作為進軍西藏、解放西藏的重要后方基地之一,在上世紀50年代為穩定西藏后方、解決前線將士后顧之憂發揮了積極作用。時至今日,美麗豐饒、文化厚重的新津依然成為西藏干部群眾退休后頤養天年的首選地之一。與成都市區相比,新津的房價物價較低,物產豐富,居住著西藏各地市特別是昌都市的不少離退休人員及家屬。
7月的新津區黃鶴大道純陽路,一片稻田綠意盎然。在一處農家樂里,筆者見到了昌都市八宿縣原邦達寺管委會黨委書記、管委會主任劉劍,由此走進了一段西藏普通道班家庭的故事。西藏人在祖國內地碰面,一般都會暢談往事,有聊不完的話題。
劉劍的父親名叫劉玉興,1933年出生在四川新津。1959年,是改變劉玉興命運的一年。
進藏前,他作為成都鐵路局的一員,正在熱火朝天地建設成昆鐵路。由于此時的川藏公路少量路段被窮兇極惡的叛匪破壞,導致搶修公路的人員出現缺口。西藏方面請求四川方面予以支援,最終協調到參建成昆鐵路的部分人員去搶修川藏公路,劉玉興就是其中的一員。路搶修好以后,劉玉興和工友們撤回邛崍,又接到調令:他和所有工友第二次進藏。剛開始說是進去支援3年,可一進去就是一輩子。
在組織的安排下,劉玉興最后被留在了八宿縣白馬養護段,直至1989年光榮退休,1993年回到原籍四川省新津縣定居。劉玉興在藏期間,歷任川藏公路第77、78道班班長,白馬養護段第二工區、第五工區工區長。劉玉興50多歲時,還出任過白馬養護段知青隊隊長,成天跟一群十七八歲的小青年一起工作。這群知青是整個昌都公路分局所管轄的各養護段、養護車隊等單位的干部職工子女,也是初中、高中畢業待業青年,由于劉玉興對人和藹可親、平易近人,小青年們都很喜歡這位年過半百的隊長。劉玉興生前,許多當年的知青曾到過成都新津來看望慰問老隊長。
“父親出生在一個沒落的富農家庭,由于爺爺經營無方,欠了許多外債,只好變賣田地和房產還債,后來背井離鄉靠租房、打短工養活家人,過著吃了上頓沒下頓的艱苦生活。在父親7歲時,爺爺積勞成疾去世了,奶奶只好把3歲的姑姑送給了別人,經人介紹,奶奶改嫁到雙流,我父親則去幫地主放牛來掙口飯吃。父親沒有上過一天學,參加工作以后,他通過自學和向有文化的同志請教,到后來能組織道班工人一起學習報刊文件,再到臨近退休時,還擔任了養護段的司務長。”劉劍回憶起父親,深情地說。
劉玉興退休準備返回四川那一年,整理物品時,拿出了許多賬本。賬本基本是他在道班和養護段當司務長期間做的,他對劉劍說:“這些東西還有用嗎?”劉劍說:“都過去這么多年了,再說你在移交工作的時候移交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這些舊賬本就沒有用了,可以銷毀了。”
劉劍每次回想起父親在道班當司務長做賬時的情景,完全可以用一絲不茍、廢寢忘食來形容。由于父親沒有上過一天學,所以有時記賬會遇到做不平的情況,為了找出哪怕是一毛錢的誤差,他都會反復查找問題出在哪里。這種工作態度,影響了劉劍一生。
1959年10月,當時劉玉興在78道班工作,因為道班要備料(泥土),準備來年鋪路時所需,就親自到然烏區各村去招聘民工。來到雅則村,邂逅了美麗、善良的藏家姑娘四郎值瑪。四郎值瑪與同村的兩個姐妹來到了78道班當民工,一來二去,四郎值瑪與劉玉興互有好感。道班上一個叫譚永康的工人看在眼里,就自愿當起了月老,為這一對青年男女牽線搭橋。1960年春節,兩人在簡陋的道班房舉辦婚禮。沒有婚宴,沒有婚車,沒有禮花,有的只是道班全體藏漢工友樸實無華、真心實意的祝福。在上世紀60年代,藏漢成婚還是要一些勇氣和膽識的。不久后,四郎值瑪也轉為了一名正式道班工人。1963年3月,象征著民族團結的愛情結晶,他們的第一個兒子在78道班出生,取名劉劍。隨后9年,劉劍有了兩個妹妹和一個弟弟。
立了業、成了家,劉玉興的一輩子就與西藏捆綁在了一起,孩子們也成了“藏二代”。在當時,這樣的婚姻結合在西藏也不多,這種家庭的子女便有了一個新的名稱:“團結族”。
上世紀五六十年代,道班工人工作生活極為艱辛。
一般一個道班只有10名工人,養護任務重的道班人數稍多,一般只配備了一頂或兩頂單帳篷、一口鍋。1960年后,國家投資陸續修建養護工段房和道班房,是干打壘式的土坯墻、鐵皮頂。就這樣,大家有了簡易房屋,睡地鋪、睡通鋪,蹲在地上吃飯,坐在鋪上開會、學習。
“最苦最累的還是上路從事公路養護。一般來說,每個道班的養護里程都是10公里,在沒有車輛的年代里,為了提高工作效率,道班房都建在養護里程的中間位置?!痹诘腊喾砍錾膭Γ貞浲聲r感慨地說,“當初的公路養護主要靠手工勞動,工具有鐵鍬、鐵鏟、十字鎬和架子車等,簡陋不說,工作效率也低。大家早晨在食堂用完早餐后,工人們有的扛著鐵鍬和十字鎬,有的肩挑鐵皮制作的簸箕,帶著午餐(主要是糌粑)和鐵鍋、燒水壺等炊具,有的還得背著小孩一起上工地,一干就是一整天。道班的工作就是養護公路、平整路面,清理公路上的流沙和落石,搶修被泥石流沖毀的公路。”
另外,道班每年還要對所管轄的公路路面進行兩次鋪設。這項工作需要大量泥土。道班工人挖了大量土方后,一板車一板車地拉到路旁備著。道班工人戲稱自己是挖泥巴的,這就是“挖泥巴”的由來!
讓劉劍記憶深刻的是上世紀七八十年代川藏公路沒有鋪瀝青,著名的怒江72拐下面近30公里的路段處于干熱地區,只要不下雨,整個路面特別是公路回頭彎的路面全是厚厚的一層松軟的塵土。大車一碾過,車后就會拖著一條長長的灰色長龍,久久難以散去。當時大家都沒有防護意識,看見大車來了,要“吃灰”也不躲閃。因為能看到車來,心里高興啊,有的司機還是熟人、朋友。后來,不少人都患上了塵肺,這是道班工人的職業病。
道班的工作生活枯燥、單調、無味,工人們日出而作日落而歸。一般來說,每個道班都有伙食團,每個養護段的生活車輛會開到道班一次,向工人們集中發放生活物資,包括大米、糌粑、油鹽、磚茶,脫水菜、煤油等。
道班工人的精神文化生活極為貧乏。據《西藏自治區志·公路交通志》記載,中國公路運輸工會西藏地區委員會流動電影隊,每年到養護段、道班巡回放映,道班工人一年能看上四五場電影。自治區交通廳、公路管理局利用節日組織慰問團,帶上醫療隊、電影隊和業余文工隊,到川藏公路、青藏公路沿線養護段和道班進行慰問演出。
“放電影、看演出那天,大家會跟過節日一樣高興,把放映員、文藝演員團團圍住,招待得好好的,當成了貴賓。大家都是有私心的,希望他們多來幾趟??墒撬麄円灿蟹庞骋幎ê脱莩鋈蝿眨豢赡苷疹櫸覀??!眲φf,“理發師也是兩三個月才來一次,此時,很多男同志頭發都可以像女同志一樣梳辮子?!?/span>
大人吃苦,還能忍;孩子跟著吃苦,沒有家長會忍心。劉劍3歲那年(1964年),劉玉興看到兒子長得又干又瘦,心想,還是把娃娃放在內地寄養吧,內地至少還有蔬菜吃,不像在道班上,連脫水菜都不能充分供應。他與妻子一合計,最終把孩子送回成都雙流東升鎮,放到母親那里寄養。
在劉劍的記憶里,童年時的父慈母愛是嚴重缺位的。那個年代,父母為了節約開支,多存點錢好撫養幾個孩子,5年才休一次假。1969年底的一天,父母帶著兩個妹妹和十個月大小的弟弟回到四川。當看見父母時,劉劍已經不認識他們了,怯生生的,也不叫他們。
母親上前拉著劉劍的手,想抱抱他。他掙脫了母親的手,快速躲到伯父的背后。伯父告訴他:“這就是你的媽媽啊,這是你的爸爸,快叫……還有,這是你的兩個妹妹?!眲σ荒樏H唬恢搿_@樣僵持了一會兒,才小聲地叫了一聲爸爸媽媽。兩個妹妹跑過去,拉著劉劍的手,叫他哥哥,他不知道對她倆該說些什么。
這一次,父母休假回來準備將兩個妹妹也寄養在奶奶家里,但奶奶年事已高、伯父工作繁忙、伯母身體也差,無法接管三兄妹。父親又帶著孩子們返回新津老家,去投奔親戚。在老家的一個遠房親戚那里,三兄妹終于安頓了下來??蓻]過一周,就在父母親即將返回西藏上班的時候,遠房親戚提出要提高三兄妹每月的生活費標準,增加到60元,父親一聽,無法接受,就是夫妻二人每月的全部工資都不夠支付??!
無奈之下,父母為了讓三兄妹能上學,不得不又帶著孩子們繼續投奔其他親戚,幾經輾轉,最后孩子們在姨媽家落下腳,這時父母總算放下心來。沒住幾天,父母就帶著弟弟走了。臨別時,父母依依不舍地緊緊抓住劉劍的手,千叮嚀萬囑咐,叫孩子們一定要好好學習,叫劉劍帶好兩個妹妹。妹妹們緊緊抱著母親的腿,不讓她走。母親眼含熱淚,也緊緊抱著兩個妹妹,說:“你們都要聽大人的話,好好學習,將來才能有個好的前程。”劉劍面對父母的離別,已經習以為常了。在兩個妹妹的哭聲中,父母帶著弟弟離開故土,返回西藏上班去了。
1974年底,父母帶著弟弟回來休假。這又是闊別5年之后的一次相聚。兩個妹妹和劉劍一樣,見到父母都沒有什么表情,根本不像久別重逢的一家人。不是孩子們忘恩負義,不是孩子們不想自己的親人,只是這5年沒有書信往來,也沒有電話可打,只知道每個季度父母要給姨媽寄錢來,而孩子們得不到一分零花錢。
由于住在農村,每年清明節,學校要組織高年級的學生步行5公里到縣城邊的烈士陵園掃墓。這時候,姨媽也不會給孩子們一分錢,只能帶些大米,中午到飯店去換一碗米飯吃。這件事,劉劍從未向父母講述過。當然,絕大多數同學都是跟劉劍一樣的操作,只有極個別的同學才能拿著錢去買自己想要吃的東西。
這一年假期到了,父母把兩個妹妹帶回西藏了。這一時期,八宿縣已經有小學了。而劉劍還留在新津,到縣城上初中了,被寄養在遠房的哥哥那兒。唯一不同的是,父母親每月給劉劍寄的15元生活費,均由劉劍自己管理。當時物價便宜,上學也不用交任何學雜費、書本費,劉劍過得倒挺滋潤。
時值1975年7月,內地學校還時不時地停課鬧革命,劉玉興生怕耽誤劉劍的學習,更擔心由于學校停課會讓兒子染上不良習氣,于是就聯系上一輛軍車,把劉劍捎到西藏。當時,劉玉興夫婦已調到怒江72拐下面的67道班了。由于當時八宿縣還沒有初中,就這樣,14歲的劉劍成了道班里最小的臨時工。這一干就干到了次年的2月底。
1976年3月1日,八宿縣小學附設的初一班開學了,劉劍終于又回到學校,同大妹妹劉建蘭同班學習至畢業。他們成為八宿縣第一屆初中畢業生,一共14名學生。
由于八宿縣沒有高中,劉劍、劉建蘭和其他3名考上高中的同學一道,只得去當時還屬昌都地區管轄的波密縣扎木高中就讀。
高中兩年的學習生活很快就結束了。由于受到母親的遺傳影響,劉劍患上近視。臨近高考時,他在地攤上買了一副劣質眼鏡戴,結果導致視力進一步下降,而他渾然不知。成績優異的他在體檢時,由于醫生的不負責任,任憑他戴著私自購買的劣質眼鏡驗光,就在體檢表上直接寫上了結果。最終因視力原因,他的分數盡管上了本科線,還是沒被大學錄取,而大妹劉建蘭則被西藏民族學院預科錄取,一年以后被錄取到歷史系學習。就在劉劍到波密縣去給妹妹辦入學手續時,從招生辦主任那里獲悉,當初自治區招生辦發電報要求劉劍復查視力,但由于當時他早已回到了道班,電報無法送達,遺憾地錯過了這次機會。
當他從招生辦主任手中接過電報時,淚水早已布滿雙眼。主任也很無奈地對劉劍說:“我們實在不知道怎樣才能聯系到你,所以,讓你錯過了復查的機會……”劉劍此時也知道什么都無濟于事了,辦理好妹妹的入學手續后,默默離開了。
劉劍回到道班沒兩天,嚴厲的父親不讓他閑著,叫他去鍛煉“挖泥巴”。這是劉劍第二次“挖泥巴”了。轉眼來到了1981年6月。還在道班當臨時工的劉劍,在養護段幾位大哥的勸說下,借住在養護段一位熱心腸大哥那里靜心復習,參加了昌都地區中等專業技術學校的考試??荚嚱Y束后,又是漫長的等待。到了9月1日,一起參加考試的考生都陸續收到了通知書,而劉劍一直等到9月10日都沒有任何消息。這時的他心灰意冷,又準備繼續去“挖泥巴”去了。
9月10日這天清晨,難得一見的喜鵲在道班院子里的推土機上叫個不停。劉劍心想,今天可能有客人上門。大約上午11時,養護段來了一輛車,他趕緊跑出去想看看是誰來了。到了車子面前,看到的是養護段機修組的姚先林大哥,他是來修理推土機的。他看見劉劍時就說:“這兒有你一封信!”
劉劍接過一看,是昌都地區衛校寄來的一封貼了8分錢郵票的平信。他心想,這是誰給自己寫的信?不管它,既然是寄給自己的,就拆開看一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是錄取通知書!再看報名時間:9月20日!還好,學校的報名時間沒有錯過。
接到錄取通知書的那一刻,他又掉下了眼淚。他拿著入學通知書,迫不及待地來到道班上所有工人們家中,把這姍姍來遲的錄取通知書傳遞給他們。好幾名藏族阿姨都為劉劍激動得流出了眼淚,這是劉劍此生難以忘卻的記憶!他從復習到考上衛校,都沒有告訴父母。
這一年的大多數時間,父母一直在請假,帶著生病的弟弟到處求醫問藥。由于前期在昌都未能診斷出病因,弟弟后來轉回成都市又去了幾家大醫院,最后不得不將患骨癌的右腿從髖關節處截肢。這對年幼的弟弟是多么大的打擊,他才12歲!
1981年底,父母帶著殘疾弟弟回到昌都。一打聽,得知長子劉劍此時在衛校讀書,便托人帶口信,叫劉劍到養護總段招待所去見面。劉劍一眼看見曾經活蹦亂跳的少年突然少了一條腿,拄著雙拐站在他的面前,他的眼淚再也控制不住掉了出來,沖上前去緊緊抱著弟弟。弟弟反過來安慰他:“哥哥不要傷心,不就是少了一條腿嗎?”劉劍看到弟弟已經懂事了,也能正確對待自己的疾病,稍稍平靜了一些。
重新回到校園,劉劍更加珍惜來之不易的學習生活,暗暗發誓要努力學習醫學知識,將來當個好醫生。
劉劍是這樣想的,也是這樣做的,這在后來他所從事的醫療衛生工作中得到了印證。1982年3月,劉劍隨著整個班級轉到成都市第一工人醫院附屬衛校學習,于1984年順利畢業,被分配到邊壩縣人民醫院工作,次年又調到八宿縣人民醫院工作。
八宿,是父輩的奮斗地,也是自己有過淚有過歡笑的地方。只是這一次重回八宿身份不同了,成了一名醫療專業技術人員。
上世紀80年代中期的八宿縣人民醫院,僅有20余人,醫療條件較差,清一色的土坯房。醫院的漢族醫生僅有2名,是夫妻檔,一般只能看一些常見病。遇到疑難雜癥,患者就只能去昌都市甚至更遠的祖國內地了。
1985年12月31日,劉劍同醫院一位藏族醫生一起下鄉,給農牧民子女開展計劃免疫工作。正值1986年元旦這天,他倆來到了海拔4000多米的多日多龍牧場,天空突然飄起了鵝毛大雪,整個山梁上頓時白茫茫的一片,不到一個小時,大雪就已經將馬匹陷入雪中,不能行走。天地白茫茫一片,分不清前方哪里是深淵、哪里是溝壑、哪里是路。好在有牽馬的村民趕上來,幫助二人走出了困境?!叭绻麤]有村民帶路,我們說不定可能就要把性命搭在那里了?!?/span>
1989年,劉劍獲得寶貴的進修機會,前往四川瀘州醫學院進行為期一年的學習;1991年,又被院領導派往四川省仁壽縣人民醫院進修一年。他進修的方向是普外科。在進修期間,劉劍遇上了一位好老師。他曾經在西藏部隊衛生隊服役,轉業后又進四川醫學院(現在的華西醫科大)醫療系學習至大學畢業。這位老師很有西藏情結,當得知醫院讓他帶一名從西藏出來的進修生時,他毫不猶豫地答應了。在后來的工作中,這位老師毫不保留地將他在小兒腹部外科的手術經驗傳授給劉劍,只要是他的病人要做手術,他都會盡量安排劉劍當助手(因為還有當地的進修生)。到后來,他當劉劍的助手,就這樣放手讓他去操作。老師的這種大膽放手的行為,讓手術室麻醉科主任都有點擔心不滿,并善意地提醒。每當這時,老師都會說:“人家從那么遠的地方來進修,就是來學真本事的。不放手,怎么能學會呢?我心中有數!”這個時候,其他老師也就不再說什么了。這位老師便是仁壽縣人民醫院原外一科副主任醫師夏君維。在夏老師精心培養和手把手地傳授下,劉劍圓滿完成了學習任務。回到八宿縣人民醫院后,在院領導的支持和同事的配合下,他立即開展了膽總管探查引流術、膽囊摘除術,確保普外科的手術能在本院完成,讓患者足不出縣。
1993年,一名來自洛隆縣社教工作組成員在鄉下出現腹痛,幾經輾轉,來到八宿縣人民醫院。此時,患者闌尾已穿孔,造成全腹膜炎。如果不及時動手術,就會有生命危險。而病人的領導擔心八宿縣人民醫院的技術水平,要求把病人轉送昌都地區人民醫院救治。劉劍對病人做完檢查,果斷地對帶隊領導說:“現在病人危在旦夕,現在轉昌都最快要6個小時,病情耽誤不了這么長時間。請你們還是慎重考慮,就在我們醫院做手術?!痹侯I導知道劉劍的水平,就對工作組組長說:“留在我們八宿縣動手術,沒問題,交給劉醫生?!惫ぷ鹘M組長思考了一會兒,不再堅持,同意在八宿手術。一個半小時后,手術進展順利?;颊呓涍^一周的治療,很快康復出院。工作組組長看到劉劍后,就開起玩笑:“真沒想到,在八宿還有一位‘劉一刀’,這種病在我們那兒,只能把患者往昌都送了!”
“劉一刀”的綽號不脛而走,在群眾中間也留下了良好口碑。還有一回,一位牧民與人發生爭執,一言不合就與人動手,最后被人捅破了肝臟,性命垂危。劉劍收治了牧民,發現此時傷者已經失血性休克,昏迷不醒。他推開焦慮的家屬,把患者推進手術室,開始施救。最終,從牧民腹腔取出2000多毫升淤血,并對破裂的肝臟進行了縫合手術,讓傷者起死回生。康復后,牧民及其家人對劉劍千恩萬謝,后來全家去了拉薩,還對劉劍念念不忘,經常打電話問候。
在西藏,醫護人員一般都有普度眾生的菩薩心腸,被廣大農牧民群眾尊重、愛戴,絕不是偶然的。進入新世紀,劉劍的職務已是縣人大常委會副主任了,有一回去益青鄉工作,被一名笑容可掬的牧民攔住了,問:“劉醫生,您還記得我嗎?您給我動過手術啊。”劉劍回憶了半天,也想不起來面前的牧民是誰。牧民說:“我7歲那年,尿不出來……是您開的刀,一下就尿出來了!”劉劍恍然大悟,10多年前,的確是給一個患上急性尿潴留的男童開過刀,可時間過去了這么久,孩童已變青年,哪里還認得?
“我們的藏族同胞太淳樸可愛了,我的舉手之勞、分內之事,在他們眼里卻是天大的恩惠。面對這些可愛的患者,叫人不得不努力,不得不敬畏這份職業?!眲忧榈卣f。
醫者,仁心。醫德醫風建設,始終是劉劍所看重的,特別是在擔任縣人民醫院院長后,總是告誡醫護人員必須加強業務知識學習,努力提高自身業務水平;要尊重病人的人格和權利,不分病人的民族、性別、職業、地位、財產狀況,一視同仁地對待。
有一回,一名川籍民工的痔瘡犯了,十分痛苦,便找到劉劍醫治。劉劍根據他的病情特點,為他制定了一套治療方案。經過精心治療,病人年久多發的混合型痔瘡得到了康復。后來,這位民工硬塞個紅包給劉劍。劉劍堅決不收,并對這位民工說:“我們西藏的醫護人員是不收紅包的!你這樣做絕對不可以,趕緊拿回去!”病人羞愧難當,收回了紅包。
1999年,劉劍獲得組織重用,被提拔為縣衛生局局長。他一開始是內心抗拒的,但想到是繼續為醫療衛生做貢獻,就勉強同意了。這期間,不少患者還是要指定他動手術,可他已經沒有了行醫資質,只能婉拒。
走上行政崗位以后,他又歷任縣委辦公室主任、縣委組織部副部長兼老干部局局長、縣人大常委會副主任、縣邦達寺管會主任(正縣級)等職務,離開了為之奮斗了16年的醫務工作,與熱愛的手術臺漸行漸遠。
“要說人生價值,行醫的16年是我人生價值的最大體現!雖然在后來不同的工作崗位上也努力工作,但都沒有直接服務人民?!眲φf,“在八宿,當年最受群眾歡迎和愛戴的有兩種職業:一是穿大白褂的,二是放映電影的?,F在回想,沒有從一而終地去行醫,多少有些遺憾?!?/span>
了解父輩的苦,便能理解基層的難。在縣委組織部工作期間,他把許多基層退休干部也納入看望慰問范圍,讓他們切實感受到各級黨委、政府的關懷和溫暖。他還發揮專業特長,調撥了很多藥品和體檢器械,帶上醫護人員,去看望偏遠鄉鎮的退休干部。許多退休干部激動地說:“這樣的待遇,還是第一次享受到!”因工作成績突出,這一年,他獲得昌都地區“先進老干部工作者”榮譽稱號。
2015年底,經組織批準,劉劍退休。距他第一次進藏的時間,整整40年。而“藏三代”的兒子,繼續留在了昌都工作。
二妹劉建蘭畢業后,被分配到昌都地區團委工作,1989年隨丈夫一起內調到四川省彭山縣醫保局工作,2022年從副局長位置上光榮退休。三妹劉依蘭1986年畢業于上海農業大學,先后在西藏農牧學院、自治區農科院、西藏氣象局等單位工作,2021年從氣象局高級工程師崗位上退休,回到新津定居。
如今,已過花甲之年的劉劍談到自己的家庭,用了兩個詞語:奇跡與遺憾。“父親在艱苦的環境里自強不息,學習能力很強,就是一個奇跡。此外,他還是一名兼職會計。在漫長的川藏公路上,這樣自學成才的工區長是很了不起的?!?/span>
第二個奇跡,發生在弟弟劉依億身上。“弟弟被高位截肢那一年是12歲,醫生斷言活不過3年,可到現在已經過了42年?!眲械卣f,“弟弟一輩子都沒找到工作,都靠父母的特殊關愛和哥哥姐姐的幫襯,才撐到現在。如今娶了弟媳,還生了孩子,侄子今年都26歲了。這也是一個奇跡。與在藏干部相比,道班工人的工資收入偏低。要養活四個孩子,還要治療一個重病號,父母的艱辛可想而知,可他們還是熬了過去、挺了過來?!?/span>
父親劉玉興于2022年5月因喉癌去世,時至今日,像這樣的第一代西藏道班人基本落下了人生帷幕。他們的故事,慢慢消失在歷史長河,鮮有人提及。
“母親于1990年光榮退休,1995年同弟弟一起回新津定居。父母親一直同弟弟生活在一起。現在弟弟也娶妻生子了。侄子都已26歲了還是跟老母親生活在一起。今年老人已滿89歲高齡,她現在說話時,總是冷不丁從漢語里蹦出幾句藏語,也不管別人能否聽懂……看來她是思念西藏了??伤诎怂薜男值芙忝靡呀浫咳ナ溃F在年齡又太大,想回去一趟,已經不太可能的了?!?/span>
跟父親一樣,劉劍也經常關心八宿縣的經濟社會發展變化,關心川藏公路的交通狀況,關心川藏鐵路的建設進度。
采訪結束,筆者前往了正在重新裝修建設的純陽觀一趟。2024年年底,修葺一新的純陽觀將對外開放。而前去參觀的人們,有多少能記得這里曾是許多18軍將士及家屬的辦公留守地?又有多少能了解“老西藏”們的酸甜苦辣、悲歡離合呢?
回成都市區的路上,“獻了青春獻終身,獻了終身獻子孫”這句話反復涌現在筆者腦海,久久難以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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